话说洛阳城的七月,热得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,我们守在爷爷床前,听着他喉咙里越来越微弱的“嗬嗬”声,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着脖颈一般,让你根本无法呼吸。
随着爷爷最后一口悠长的气息散失殆尽,爷爷那种极致利他一生的宽广胸膛,定格在了八十八岁那一年,再无起伏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,屋里死寂,只有墙上老挂钟的“滴答”声,像冰冷的雨点一滴滴砸在了我们的心头上。
“爸……”二叔最先崩溃,他红着眼颤抖着伸出手来,想去为爷爷抚平衣襟上的褶皱,“爸,您走好,别……别冻着了啊!。”
“别碰他!”
一声低沉而急促的断喝,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满室的悲戚,我们惊愕回头,只见门口不知何时,站着一位身形清癯的老者,正是被洛阳人尊称为“在世地师”的释爷。
他是我家至交,此刻却一反往日的平和,脸色凝重如铁一般,眼神里透着一股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锐利在里面。
二叔的手僵在半空中,满脸不解:“释爷,您老这是……”
释爷没有看他一眼,几步跨到床前,目光如炬,直视着爷爷安详却又似乎透着一丝异样的面容。
释爷没说话,只是缓缓伸出那双布满沧桑的手,悬在爷爷的额头之上,并且没有触及到额头,却在闭目间像在与另一个无形的世界交流,片刻之后他的手又移向爷爷的脚心。
当释爷再次睁开眼睛时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竟然泛起了一丝水的光芒。
“晚了……还是晚了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无尽的惋惜,“顶门先凉,神识已从天门散去,这可是一条往下坠的路啊!”
我们面面相觑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,比这酷暑盛夏更让人心寒意冷,二叔不信,哽咽着反驳道:“释爷,人都走了,哪还有什么上下之分……”
“咋能没有?”释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,并且带着一股悲悯的怒火在里面,大声说道:“人这一生就像一场修行,怎么来,怎么去,都有定数在里面!
“这最后一刻的体温,就是他此生功过的答卷,从脚心凉是脚踏实地,回归本源;从头顶凉是心神涣散,坠入迷途!
“就是你刚才那一碰,本想为你老去的父亲尽些孝道,但却很可能成为了推他下去的最后一股力量!”
二叔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泪如雨下:“释爷,求您救救我爸!我求您老了啊!”
看着我们一张张绝望的脸庞,释爷的眼中迅疾闪过了一丝决绝,他立刻从腰间掏出来了一枚,用红绳穿着的、温润至极的老玉佩。
那玉佩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子,人人都知道,那是他祖父亲自传给他的随身法器!
“这是逆天而行,成与不成要看老爷子自己的造化,更需要看我们这最后一点亲情的念力如何?”释爷沉声跟我们说道。
释爷走到床头,让我们所有人都围在床边,双手合十,双眼微闭,他高高举起那枚玉佩,对着爷爷的头顶百会穴,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盖!
那不是拍,更不是打,而是一种庄严的“印”,好像要将天地间所有的光明与祝福,都通过这枚老玉佩法器,注入爷爷即将远行的魂魄里面。
一瞬间,我们明明都感觉到了屋里的燥热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与宁静,就连窗外聒噪的蝉鸣,都奇迹般地停歇了下来!
释爷再次伸手探温,这一次,他的手在爷爷的额头停了很久……
忽然,释爷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了,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在脸上,眼角却滑下来了两行清泪。
“好了……回来了……”释爷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,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在里面!
“老爷子顶门回暖神识归元了,一生积德行善福报深厚,他……他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啊!”
我们再也忍耐不住了,泪水刹那夺眶而出,那可不是悲伤的泪,而是感激与感动的泪啊!
后来,我单独请教过释爷,他摩挲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佩,望着窗外淡淡月色,轻声跟我说道:“人刚咽气,魂魄离体,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脆弱又迷茫啊!
“这个时候,他最需要的可不是哭喊,更不是触碰身体,而是一个明确的‘指引’,你用经书、玉印等,在他头顶留下来的印记,就像在漆黑的夜晚为他点亮一盏回家的明灯!
“这一盏命灯,源自你们对他的爱与思念在里面,是任何法器都无法替代的啊!”
释爷顿了顿,拍了拍我的肩膀,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道:“记住,那可不是什么玄乎的法术,是亲人之间最纯粹、最强大的一种念力,是你们的爱,把他从迷途中呼唤了回来!”
那一刻,我终于领悟到了,生命中最伟大的奇迹不是起死回生,而是在生离死别的尽头,我们依然可以用爱,为亲人铺就一条充满光明与尊严的归途。
那一掌的温度,成了我们家族永恒的记忆,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告别,不是放手,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,送他一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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